被錫克司機綁架 李性蓁 印度漂流記：德里

早晨下樓覓食，為了關心世界局勢，我帶著印度英文報紙邊喝咖啡，翻到娛樂新聞版時，電影時刻表吸引我的注意。曾經看過幾部七彩炫麗的印度電影，那種通俗至極的魅力就像瓊瑤小說，明明心中大喊「怎麼可能！哪有這種事？」，卻欲罷不能。

印度電影產量世界聞名，我就不在此掉書袋現數據，但回憶紗麗女郎露肚皮妖嬝舞姿，還是撩撥好奇。俊男美女一向是最大號召，劇情跟韓劇差不多，不是暗戀難以啟齒、三角多邊戀情，就是超越種姓制度墜入愛河，共通點是不管演什麼情節，都會來一段華麗的群舞。

我看過最扯的，是女主角被她不愛的未婚夫強暴前，忽然從衣著凌亂換起鑲金繡銀紗麗跟不知哪裡冒出的女伴們甩雙手唱起歌來，大概十分鐘之後才躺回夜晚的樹下，在緊要關頭自然是被她假裝窮人的富有情郎給救回來，兩個男人還狠狠打了一架。

「好想看電影！」這個衝動在喝蕃茄汁時冒了出來，附帶題外話，那蕃茄汁不是可果美以前的鹹味，也非最近流行的蜂蜜味，而是辣的！要不是它被放在柳橙汁旁邊，我還以為錯拿墨西哥辣醬Tabasco。不知道台灣廠商有沒有興趣開發新口味？辣味蕃茄汁是個好點子。

計程表通常是壞了
中午過後我急忙下樓叫計程車，想到電影院集中地Connaught Place去看電影。那在舊德里城區，從新德里走路去可能天黑才會到，這個大城市有地鐵，只是還在蓋。

價錢在印度一向是最神秘的東西，每個人都噤聲不提，我精挑細選的錫克族包頭巾司機車開半天，才願意理會我對價格的疑問。果然像Lonely Planet說的，印度計程車的計程表通常不是壞了，就是不能用。他一提，我當然不客氣給他殺了，幾回合之後搞定，他又問一次上哪兒去？我說要去Connaught Place，他說需要等我來回嗎？這下又來了幾趟議價空間。

我稍稍喘氣，心想總算沒事，在飯店叫的計程車，且這輛車整整齊齊，跟倫敦的大黑頭車同款，我該安全了。包頭司機開著開著轉到小巷子，說：「今天是禮拜天，Connaught Place的店都沒開，妳到那裡做什麼？不如我帶妳去一些精緻的小店逛逛吧。」我搖頭（後來才知道在印度有些地方搖頭是好的意思），說要去電影院，店沒開不要緊。他沒回答，車就開進一個觀光客血拼店庭院。我堅持不下車，強調這裡不是我要去的地方，他無奈倒車出來，又問：「那妳到底要去哪裡？」

「Connaught Place，看電影！」我堅定說。

彷彿是聯考的惡夢
他嘆氣：「女士，妳給的車費是非常少的，我拜託妳去看一家店嘛，只要十分鐘就好了，妳不用買東西，然後我帶妳去電影院。」

看他哀求的，軟弱的我想想買點小東西像是鑰匙圈、杯墊之類的沒關係吧，他就開開心心轉啊轉到一處荒涼樓前，門口群聚五六個印度男人閒話家常，我膽怯了不想往前，厚重大門依呀開了，司機緊跟在後，根本沒有機會說不。進門一看，竟是喀什米爾地毯店，迎面出來大群心滿意足的日本人。我被一位帥哥親切迎接，他帶我上二樓，我以為樓上該有些別的，但沒，滿滿塞了一筒一筒毯子。

帥哥推出一台織布機，跟我講解起織地毯的過程，還問我：「那雙股比較強韌還是單股呢？」唉，大哥，我在大學時主修幾年的可是織品設計啊！我考試都考到染料化學方程式了，還要跑到印度來上課？

經紗、緯紗、梭子、梳毛等等名詞相繼襲來，我好像回到親手填格子打布樣的學生時代，又做了場還在聯考的惡夢。

「女士，請喝！」有人端一杯熱騰騰、氣味撲鼻的飲料要給我。我說謝了，我不渴。


帥哥表演地毯SM秀
「這不是一般的茶，是特地為妳做的吧啦吧啦，妳不喝嗎？」我根本聽不懂他講的吧啦吧啦是什麼，但在陌生的地方，我絕對不吃不喝陌生人給的吧啦吧啦。

帥哥繼續表演地毯SM秀，用各種器具折磨地毯，我聽他嘩啦啦的講解聲，腦袋都漲起來了。我望著眼前的帥哥，又偷瞄旁邊的錫克教包頭司機，還有端茶來因為我不喝而用力瞪的先生，聞到陣陣飄來檀香味，始終沒有其他遊客上樓，我的被害妄想症又發作了，沒有人知道我在這裡，要是被怎樣……

「所以，妳覺得哪一條毯子設計最漂亮？」帥哥精神奕奕把我喊醒，我隨便亂指一條。

「妳很喜歡對不對？要不要摸摸看它的觸感？」

我講出腦袋任何想得到的藉口：「我還有很長的旅行，太重了我帶不回去。」

「那我拿一條小的給妳看，花色設計跟這條一樣，妳一定會喜歡！」我偷瞄剛剛那條背後的價錢，六千五百塊美金，天啊！我長得真的像是會把這種東西弄回家乾掛著好玩的人嗎？朋友們說的對，我應該把紅色頭髮染回來，起碼曬黑點買件紗麗裹一裹還可以裝當地人；但滿頭紅髮，怎麼看都像刷卡不眨眼的日本人。

他拿了一條樣式根本不像，長寬也份量不少的地毯，邊把毯子捲起來：「妳看，這樣可以弄得小小的，一點都不重，妳拿拿看。」

我深呼吸，伸手接了，差點因負重而掉到地上。「對我來說，還是太重了。」我推託。

二輪插A片電影院
「不用擔心，我們可以用DHL幫妳快遞到府上，回到家裡，地毯已經在等妳了！」

他們一定讀過奇異公司總裁傑克威爾許寫的自傳「Jack：二十世紀最佳經理人」，要不就是將美國汽車銷售員手冊牢牢背熟，搞得顧客覺得自己不買好像有罪似的，但我壓根兒不需要地毯啊！這時我按耐不住了，再扯下去搞不好真的會被催眠，迷迷糊糊為了脫身而刷卡，我立定志向站起來，大聲說：「真的很棒，謝謝你！」不等帥哥說話立刻奔下樓。

好不容易逃離，司機大哥心不甘情不願載我連去三家電影院——長得像以前那種專放二輪兼插A片的電影院，巨大看板性感女郎邊還用英文寫著「豐滿身軀，男人難以抵抗的慾望」。

我拍拍照片，哪敢穿越門口環聚的男人堆進去買票。